生長在通往聶榮臻元帥陳列館公路兩旁的雪松,有一種特別的美。我曾經不止一次地仰望,到底是什麼使雪松有這樣的美態。
  終於有一天,我找到了這美的源頭。
  原來,從雪松主幹上分出的樹枝直伸伸地向四周生長。越靠底下的樹枝越長,越粗壯,蒼勁有力,枝梢全部有力地上仰,像有某種精神支撐著它們,顯出一種不屈的姿勢。越靠上端的樹枝越柔韌,無一不是稍稍弓著背,枝梢微微低垂,盡顯謙卑之態。一仰一俯相呼應,一剛一柔相調劑,成就了雪松厚重、動人的美。
  黃昏的晚霞中,雪松之美被塗上了一層神秘而輝煌的顏色。抬眼望向依山傍水的聶榮臻元帥陳列館,元帥的銅像在晚霞中熠熠閃光。心中突然就涌起一種無邊的感動……
  同為江津人,飲過一江水,未曾與聶帥有過一面之緣,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。然而,因為哥德的一句話,我又慶幸自己何憾之有?
  哥德說:“讀一本好書,就是和許多高尚的人談話。”
  聶帥日昃之勞,一生都在為新中國的建立與發展不停奔忙,雖滿腹經綸,才華橫溢,卻沒有太多的時間著書立說。我能讀到的聶帥寫的東西很有限。最用心讀過的一本書是他晚年寫的《聶榮臻回憶錄》。
  這本書記錄了聶榮臻從“青少年時期”到“在科學技術戰線上”的人生經歷。我讀這本書的時候,常常能感覺到自己是在面對一個慈祥睿智的老者,聽他娓娓道來。一幅幅艱難曲折、驚天動地、波瀾壯闊而又無限輝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,就如畫捲一樣展現在眼前。
  大凡回憶錄,作者本人總是占據著主導的位置,大有“唯我”意識的流露。而《聶榮臻回憶錄》,整本書中沒有華麗的文字,語言平淡朴實,很難讓人意識到“我”在其中。雖身為功勛卓著的開國元勛,作者卻把自己縮小,再縮小,放在了國家和歷史的大背景下,融入到了共和國的命運之中……
  在聶帥為此書作的自序中,他寫道:“……我寫這些,目的在於總結歷史經驗,並不是說自己有多麼高明。相反,自己在幾十年的工作中,雖然自認為尚屬勤勉,但仍不免有缺點錯誤。書中所述史實,力求符合當時實際,雖經核對,恐仍有疏漏之處。這些都望尚健在之戰友和同志以及廣大讀者有以教我……”
  多麼謙遜朴實的語言!謙之又謙,慎之又慎。就連寫一個回憶錄,也唯恐自己的疏漏,給國家、給歷史、給同志們造成任何一點點損害。其厚道,其謙卑,令人敬仰。
  都說文如其人。一個怎樣高尚的靈魂,才在不經意間也能流露出如此的厚道和謙卑?
  聶帥與美穗子的故事,盡人皆知。一個中國的將軍,對待戰火中被救出的侵略者的遺孤———一個五六歲的日本小女孩美穗子,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有加,為了美穗子的健康成長,他想盡辦法送她回日本人處。若不是有著寬厚仁愛之心,又如何能在殘酷的戰爭條件下,如此善待一個毫不相干的異國孩子?
  四十多年後,當美穗子來到中國見到聶帥時,禁不住熱淚盈眶,無限深情地說,見到聶帥,就像是見到自己的慈父。
  在聶帥的女兒聶力回憶父親的文字里,我還讀到這樣一個故事,說文化大革命暴發的時候,聶帥聯想到五七年的“反右”風暴,第一個反應就是一定要儘力保護好科技界的知識分子。為此,他與有關方面一起研究起草了《關於文化大革命中對待自然科學工作者的幾個政策界限》的初稿,並多次向中央提出保護科技工作者的建議。然而此時,聶帥自身的處境已經非常不妙了,“萬炮齊轟聶榮臻”的標語,高高地懸掛在北京街頭巨大的煙囪上。可是,就在這樣自身難保的時候,聶帥仍然想的是怎樣保護好知識分子和科研設備,怎樣保持好科研秩序。一有機會,他就向毛主席和周總理建議,要保護像錢學森、華羅庚這樣的著名科學家,他說:這些人是“國寶”,不能連“國寶”都不要啊!
  我能想象得出,在那樣人人自危的環境下,他的呼籲有多麼艱難。在鋪天蓋地的“文革”的“槍林彈雨”中,他是冒著怎樣的風險,為保護知識分子、保護國家的科研機構而不停奔走……
  今天,我們的“神八”都飛上了天宮。我們為祖國的強大歡呼雀躍,我們懷念錢學森、鄧稼先、錢三強、朱光亞等一大批“兩彈一星”元勛。可是,又有多少人知道,是聶帥在後面為他們遮擋風雨,保護他們不受“文革”驚濤駭浪的侵害啊!
  這是一種怎樣的擔當,又是一種怎樣的厚道和謙卑呢!
  如今,聶榮臻元帥離開我們已經二十多年了。然而,共和國這個高尚的靈魂,以及由這個高尚的靈魂里衍生出來的厚道和謙卑,就像聶榮臻元帥陳列館前的那一排排雪松,四季常青,讓人敬仰,永遠都散髮著那動人心弦的美!
  (作者單位:重慶市江津區中醫院)  (原標題:仰望雪松之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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